隱藏的體諒
劉 墉
主管簡直樂歪了，第二天如約趕到女孩住處。千嬌百媚的女孩滿臉神秘笑容地迎接，先倒了杯酒給主管，嬌滴滴地說：「你在客廳等著啊！我進臥房準備一下，當我叫你的時候就推門進來。」說著便像條魚似地溜進了臥室，又關上門。
主管的心簡直要跳出來：太神秘，太刺激了！現代女孩子真是爽快！想必等下推開門，她已經是幾寸薄縷，伸開雙臂……我何不也爽快一下！事不宜遲，沒兩分鐘，西裝、領帶、襯衫、汗衫，全部解除了武裝。而那女孩子嬌滴滴、神秘的聲音也及時傳出：「你可以推門進來了！」主管連靈魂都醉了！推開門——「生日快樂！」全辦公室的男女部屬，伴隨著香檳的聲音，對他歡呼……
與其他有色笑話不同，但絕對可能發生，結果則是無可轉圜地丟盡了人。且不論主管、年輕女主人或滿屋的同事都頓時不知如何自處。若換一個角度來想，如果故事中的女孩沒有安排“驚喜派對”，只是進去換一套禮服，點燃蛋糕上的蠟燭，那“坦蕩蕩”的主管是不是也會尷尬地僵在那兒？他會否為了打破僵局，一不做二不休地用強？還是羞慚地返身穿衣離去？這種尷尬的場面，誰都可能親身遇到；問題是，我們卻不常聽說這類的事。醜態絕對可能有！因為那是人性！當事者為對方也為自己保留?面而不說出來。
某日我問一位男同事：「如果我餐廳遇見一個吸引我的女孩子，要用什麼方法去跟她認識？」男同事說不知道。但當我拿同一問題問一位漂亮的女同事時，她卻說出了不下十餘種好方法。是男同事不願說嗎？我相信不盡然，而且就算他說，恐怕也絕對比不上那女同事的例子豐富。因他說的只是他一人想出來的，而女同事卻講了她所經歷的，那是許多男人向她獻殷勤時真真正正表達的！這也使我想起大學三時一位“名女生”對我說的話：「你們男人說上一句話時，我便猜到下一個動作；因為男人的醜態我見多了！」
當時我還是個天真的大男生，而那位同齡的女孩子，由於校外的交際廣，居然已經見過不少醜態，怎不令人驚訝？「可是……」我自問：「我為什麼從來都沒見過男人的所謂醜態？」直到後來才漸漸瞭解男人在男人面前絕對保持尊嚴，女人在女人面前也絕對矜持。結果瞭解男人的不是男人，是女人！瞭解女人的也不是女人，是男人！而愈是條件優越的女人或男人，越容易見到異性的另一面。
一個漂亮的女孩可能會說：「什麼叫做朋友？我不信任朋友，因我的未婚夫對我說我要好的女朋友偷偷約他，並且說我的壞話；而我也發現未婚夫的好朋友也偷偷追我！」問題是如果她的未婚夫不說，她不會知道自己的好朋友有不夠意思的舉動。而她更八成不會告訴未婚夫他好友的特殊表現，因她不願見到未婚夫與朋友起衝突。於是，這許許多多的秘密就被隱藏了；除非有天發生了那中年主管“驚喜派對”的事。
但是我們也要知道，人們之間許多不可解的心結、不可知的怨恨，也是在這當中種下的。譬如那在眾人面前丟了臉的主管，將來如何與同事共處？如果他是大老闆，會否藉故把同事一個個辭退？「惱羞成怒」這句話一點都沒錯。當一個人在異性前放浪形骸而被拒斥，那羞慚之怒是永難消除的！
讓我再說個故事──做父親的突然堅決反對兒子娶一位交往多年的女友，原因是那女孩子由於太熟，所以擁有一把男友家中的鑰匙，沒想到某日打開門，發現了正在看A片的準公公的某種醜態。女孩子有錯嗎？沒有！如果說有，是她未按鈴。但有幾個“家人”回家會先按鈴呢？
男孩子在父親突然反對，女友也藉故疏遠的情況下能探知原因嗎？可能也沒辦法，於是那心結、尷尬與矛盾，就永難解了！我寫出這許多故事，希望說出的是：每個人在成長過程中，都要學著去瞭解、去體會、去認知人性以及在“人性”表層下隱藏的獸性。我們必須運用智慧與勇氣，和別人偶爾浮現的獸性去戰鬥、迂回，且適當地為對方隱藏。這戰鬥的勇氣、迂回的技巧和隱藏的體諒，正是一種偉大的人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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